2019年10月9日，北京大学法学院在读女生包丽（化名）服下200片晕车药自杀，被送医救治未能清醒过来，医生宣布其“脑死亡”。

据媒体报道，在包丽的手机里，存有她和男友牟某翰的许多条聊天记录。包丽自杀前，牟某翰曾嫌弃包丽不是处女、向包丽提出过拍裸照、先怀孕再流产并留下病历单、做绝育手术等一系列要求。包丽妈妈认为，牟林翰的折磨是导致包丽自杀的主要原因，因此主张追究牟某翰的法律责任，而牟某翰表示：媒体报道中提及两人的聊天记录等相关恋爱细节“有些离谱”，称自己根本不知道何为“精神控制”。

此事件引发人们对于亲密关系的讨论、及对牟某翰是不是PUA的争议，牟某翰事后被北京大学取消免试研究生录取资格。

看到这则令人心痛的新闻之前的一周，我接了一个网络咨询，来访者是一位离异的单身女性，她正深陷一段痛苦纠结的感情中，其经历和包丽有些相似，这令我非常震惊：控制型的人也许就在你我身边，而被控制的亲历者，无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中。

这位女士（以下文化名小美）因情感纠葛而失眠焦虑很久，前几天早晨突然晕倒，因为疫情也不敢去医院，无奈之下想到了心理咨询，于是从网络上联系到我。

小美是一名舞蹈教师，三年前离异，带一个六岁的儿子生活。两年前，经朋友介绍，她认识了现在的男友。男友也是离异，但没有孩子。从小练舞蹈的人，身材都不会差，小美更是如此，苗条的身材配上168cm的身高，相貌出众，在人群中亭亭玉立。小美开了家成人舞蹈培训学校，自己也很努力上进，收入比一般工薪阶层还高一些。

这样的小美，在众多人眼中是美丽的、优秀的，可在男友眼中却并非如此。小美向我倾诉她的痛苦：男友总是说她不对。

比如小美因为教学，需要穿紧身简洁的舞蹈服，男友觉得“很露”，就会说小美“很丑”、“难看死了”、“你什么品味啊？穿这么烂的衣服……”

小美因为工作关系，接触的大多是女性，身边的朋友也以女性朋友居多。但人生成长过程中不可能只结识同性，至少有男同学、男性亲友。小美如果去参加聚会，只要聚会中有男性，小美的男友就很不高兴，借一点小事大发脾气。小美就质问他：“你是不是因为我和朋友聚会了所以你不高兴？”男友却不承认，指责小美误解他，为她好她还不懂感恩。

生活中如果小美做错一点事，比如有次小美车灯忘关了，导致第二天车电瓶没电了，男友就会无限放大，把小美贬得一无是处。说她“都离过一次婚了，还不懂得反省……”“也就我能包容你……”

久而久之，小美自己也怀疑：我是不是很差劲？我婚姻失败，感情不顺，我身上是不是有很多问题？

（PUA题材电影《煤气灯下》剧照）

我问小美在这段关系中的感受，小美说：很痛苦，有种窒息般的感觉。我又问：是什么原因让你没有选择及早结束这段痛苦的关系，而维持到现在？小美回复说：其实他不发脾气的时候，也对我挺好的。我买房、开培训学校，他都给我一些资金上的支持，虽然不多，但我感觉他对我是真心的。我们吵完架，他意识到自己不对时，也会诚恳道歉……“道歉过后呢？下次会有改正吗？”我问小美。她这次回复的似乎慢了一点，她说：没有， 所以我觉得很痛苦……

包丽和小美，她们遇到的，都是很典型的“控制型伴侣”。

美国心理治疗师苏珊·福沃德也曾深受控制型关系之苦。在研究分析了大量的控制型关系案例后，结合自己的经历，苏珊·福沃德和另一位作家琼·托雷斯合著了一本书叫《依恋：为什么我们爱得如此卑微》，书中她对控制型的人进行了分析。

苏珊设置了几个问题，让女性自行判断是否遇到了控制型男人：

如果你的答案有一半以上“是”，很可能遇到了“控制型男人”。他靠各种手段控制你，在情感关系中占据主动。久而久之，你的自尊心会慢慢土崩瓦解，容易抑郁、焦躁，生命能量降低，有些人还会如北大女生包丽一样，走上轻生的道路。

（PUA题材电影《煤气灯下》剧照）

控制型男人往往帅气、温情脉脉，刚接触时会觉得他们有魅力，身上有吸引你的很多闪光点。但常常突然间就一副嘴脸，变得歹毒、刻薄、翻脸无情。这种行为不胜枚举，大到赤裸裸的威胁恫吓，小到没完没了地贬低你，或含沙射影地指责你。

这是他们惯用的两种控制手段：

控制型男人会用他们惯用的手段给伴侣不断洗脑：你不行，你一无是处，我才是最优秀、最正确、最完美的，两个人之间发声争吵，那也全是你这个糟糕的一无是处的人又犯错了。如果他一再对你说“你要是不这么做……”或者“要是你能改变态度……”“要是你能……”“要是你能不再……”，他肯定不会再发那么大的脾气。

很多女性在长期的洗脑下也会渐渐对这套逻辑产生认同：既然他这么完美，那如果出了什么事，就一定是我的问题。

（PUA题材电影《煤气灯下》剧照）

《依恋：为什么我们爱得如此卑微》一书中记录了一位女性来访者形容她对这种非正常亲密关系的感受：“当他心情不好、不搭理人的时侯，我就会觉得胃中灼热，然后这种感觉开始蔓延到全身。我皮肤紧绷、刺痛，两腿发软，好像连路都走不动了。我恶心想吐，浑身哆嗦，头突突地疼，心跳个不停。这是我平生最难过的时侯。这纯粹是出于恐惧吧。”

相信找了控制型男人的女性对这种无能为力的恐惧感并不陌生。控制型男人让这些女性身心俱疲、痛不欲生。而大多女性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避免这种痛苦，哪怕是忍受对方的无理取闹。但是，无论女方有多苦恼，控制型男人始终认为她的痛苦纯属咎由自取。

如果受控者认同了对方的说法：他“优秀”，自己“拙劣”，他总是“对的”，自己总是“错的”，是她的缺点导致了他发脾气，无论他做什么，都是为了帮她完善自己……这样的长期洗脑，会让受控者一步步地走进了一个危险的边缘地带，扭曲了自己的观念和认知。

接受他所谓的事实，就等于放弃自己的观点。她明知自己受到了虐待，却编出种种“理由”替他开脱。事情到了这个地步，她其实已沦为折磨自己的帮凶。她暂时舍奔了自己的理性判断能力，和控制型男人合伙欺负自己，同时还想方设法地为他的行为开脱。《依恋：为什么我们爱得如此卑微》一书中作者将这个过程称为“同谋”。同谋助长和巩固了这种非正常的关系，持续时间越久，受控者能量会越来越低，长期沮丧、抑郁，导致受控者“习得性无助”，这也是很多深陷痛苦深渊，却无力结束的女性，很普遍的一种心理。

（PUA题材电影《煤气灯下》剧照）

要想打破这种非正常的关系，需要受控者去成长、获得内在力量，然后寻求改变，这是一个并不轻松的内心重建过程。